《蒋介石与中国走向现代的奋斗》新儒家青年（6）

zhixun

译者：罗什原文作者：Jay Taylor
发布：2012-11-22 13:50:47


蒋介石从溪口发信给孙中山，力主早日进军广西占据全省，作为准备北伐的第一步。孙再次敦促蒋归队，蒋有些无礼地回复：“今莅粤五旬，未闻发一动员令，中是以有待。如果出师期定，当不俟召前来效力也。”1921年4月下旬，桂系军阀在北洋政府的支持下，再次入侵广东。5月10日，蒋姗姗来迟抵达广州加入孙和第二军，但他5月24日晚上梦见“雪满山原，一白无际”。他认为这是母病凶兆，立刻赶回家。蒋的预感成谶，母亲于6月4日辞世。
许崇智将军率第二军抗桂系军阀入侵，桂军惊慌失措，指挥官弃逃。几架粤军摇晃的双翼飞机没有炸弹，但向逃离的敌军投以圆木。许将军深入侵略者本营广西追击，粤军和广州政府很快正式控制广西所有主要城市，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孙已于5月4日復任大总统，认为现在是誓师北伐统一全国、实现长期承诺的好时机。孙迁移总部至景色独特的桂林，千百年来文人雅士传诵的秀丽山峰围绕着这个广西的省会。
尽管广州政府在南方获胜，蒋介石仍留在溪口，遵循中国人守母丧的全部传统礼仪。他筹办葬礼，选择墓地。蒋在通往雪窦寺蜿蜒小径的半路上，盖了间绝色景观的小屋。他在此沉思多日，不理会孙恳求他去桂林。蒋在这段时间“更成熟地理解自己的长处和缺点”。正如他常在日记里所详述，自己个性和行为方面缺失严重。虽然蒋往往行为内向，也有霸道、自以为是、傲慢的一面。他的领导作风苛刻，脾气暴躁，疏远了同僚和下属。上司知道蒋的领导性格坚决如铁，但有时亦恼怒于蒋粗砺的行为。此外，他已经纳了侧室，却仍沉迷于青楼。虽然这种行为并不少见于年轻军官，但不适宜儒家军人。
蒋在山中踱步思索未来，拟定了新的生活计划，立志不仅要在思想上、还要在实行上坚持新儒家的理想——真诚、正直、沉着、坚贞、果行。他再度披戴道德的甲胄，心里觉得“前途确定”。虽然蒋仅34岁，又只是孙麾下的中级军官，现在却有坚信不移的使命：注定成为现代中国的伟人。此时蒋眼中的神圣使命可能是最终成为孙旗下的总指挥官，领导北伐成功，统一全国。蒋脑海的幽微之处，也可能有过念头，想继承58岁的、显然健康的孙中山，但当时在蒋看来，想必是长远之事。为了能胜任指挥官，他需要透过自省、自律、以及自觉的人格发展，控制自己喜怒无常、冲动、主观判断的个性。
这段期间蒋介石更亲近两个儿子。纬国五岁，仍是父母溺爱的年龄；但经国已11岁，受到严格管教。父子仍旧有建立感情的时刻。这位年轻的军官和大儿子探访了雪窦寺，并在千丈岩瀑布附近散步。蒋发现经国“非常可教”，养子纬国“可爱”。
九月初，蒋介石终于动身南下，加入在桂林的孙中山。途中蒋停留上海，与陈果夫检视最近大跌的投资。仅数月前，蒋还觉得市场自12月以来的回升极佳。如今上海的券商每天关门的关门，经纪人破产的破产，还有人自杀（包括蒋的朋友和共同投资者）。从1920年开始投资到1922年股市崩盘结束这段期间，他本人似乎赚了然后又赔了20万（大概是墨西哥）银元。蒋的债主很快就向他催讨欠下的两千五百银元。孙送来一笔钱资助，其余欠款因为有人介入，在友善的情况下消除。帮会头目黄金荣，邀请蒋的50位左右债主吃饭，告诉他们把这位年轻军官的债算在黄的账上。根据黄的说法，客人被打动了，很快免除了蒋的欠款，蒋因此成了黄的“徒弟”。
這次投资失利，蒋归咎于自己不够专注和经验不足，但总结起來觉得“没有遗憾”。蒋对于军事和政治的失败也是一样态度，他可以承受个人重大损失的责任，然后完全置之脑后。
但生意场上的经验使蒋的思想更左倾，他更坚定献身于革命和军旅生涯。不久后，蒋想要在溪口为当地的儿童办学校，但根据他的日记，一位士绅不说分由阻挠了这件事。他发誓，该乡绅不死绝不返乡。另一次他表示，必须终止士绅和商人把持的政府，国家改革才能成功。事实上，蒋在漫长的生涯里，对资本家和资本主义并无特别好感。尽管如此，蒋始终认为共产主义不能在中国实行，阶级斗争是一种会招致灾难的思想；正如军阀和秘密帮会一样，富裕的精英和有钱的士绅拥有权力是现实，必须予以应付和利用。至于自己的革命生涯，蒋现在认为是“宏大光明”。
蒋介石在上海遇见年轻的姑娘陈洁如，蒋在两年前陈13岁的时候开始迷恋她。据陈的说法，蒋在她父亲家的聚会第一次见到她，陈父是支持国民党的纸商。几天后，蒋安排与她共进午餐。之后蒋引诱这位少女进入旅馆房间，但她跑走了。蒋然后企图说服陈母，让陈洁如做偏房（陈在后来的回忆录里坚称蒋提议正式结婚）。蒋在未得到答复之前回到溪口，处理母亲最后的安葬事宜。
蒋介石一直等到母亲去世才和结缡20多年的妻子毛氏离婚。“十年来，”蒋写给毛氏兄长毛懋卿，“闻步声、见人影，即成刺激……高明如兄，谅能为我代谋幸福，免我终身之苦痛。”
与毛氏离婚后，蒋仍负责姚冶诚的生活费。蒋本可弃之于不顾，但感念于姚愿意抚养年幼的纬国，姚和男孩搬至古运河旁的家乡苏州。此时陈洁如的母亲据说同意了女儿与蒋的婚事（更可能的是作侧室）。陈洁如声称婚礼于1921年12月5日举行。六年后，蒋是国民党主席并欲娶宋美龄为妻，公开宣称陈是偏房而不是正妻。
无论何时结的婚，无论是不是婚姻，根据陈洁如的说法，这次结合有段不寻常的经验。陈声称在蜜月的时候染上了性病，她不太可能捏造这种事情。陈表示蒋为此忏悔，并发誓戒酒、咖啡、和茶。从此以后（但并没有笃行），他平时只喝白开水，不饮酒、茶。蒋其他严峻的新生活方式大概也在此时期开始，包括对陈显然忠实；食用宁波家常饭菜;每日早睡早起；通常穿基本军装，未戴佩璋或绶带，只有胸前挂着像潘兴（Pershing）式的皮带，或穿传统长袍和中山装（礼仪场合则例外）。这些习惯令人对蒋留下强烈、苦行僧、但整洁的印象，并用来象征新的成熟、自律、和认真，这些行为特征日后确实变得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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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很快就復任粤军第二军参谋长，忙于筹划北上进军湖南和江西。但孙中山和陈炯明的关系趋于紧张，孙撤除了陈广东省长和粤军总司令之职，陈在广州的部队意图夺权，迫使孙在深夜逃离。孙逃上永丰舰，航至黄埔，电告在溪口的蒋介石，受文者是蒋的养子纬国以作为掩护。内容只有简单几个字：“事紧急，盼速来！”这次危机，孙求助了一位行动最果敢的人。
蒋介石赶到上海联系总商会会长虞洽卿，他是孙中山的长期支持者。虞洽卿预支蒋六万银元（类型未明）作为行动经费。蒋携带一大箱银元，乘船到香港，租了一艘汽艇沿珠江上行。1922年6月29日，蒋登上停在黄埔旁的永丰舰与孙会合，并担任炮舰的战术指挥。在蒋的领导下，舰艇沿江而下。连续五个星期，粤军第二军和陈炯明部队激战，永丰舰停泊在闷热的白鹅潭码头。然后舰上人员得知陈击败了许崇智以及孙在云南和贵州的盟军。
8月9日，英国军舰同意载孙中山和其同党至香港，他们然后乘船到上海。
蒋介石与孙中山在永丰舰上独处的时间是蒋生涯的转折点。显然，孙从未如此印象深刻。蒋表现良好的职位包括野战战术军官、军团参谋长、城市游击队、两次暗杀和其他地下任务的密探。他似乎是典型的效忠者，但又不畏惧向最高领袖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此外，尽管蒋的学历有限，他喜欢思考，知晓世界局势，例如他可以熟悉地谈论俄罗斯新社会，并且很早就提交了一份北伐计划。蒋勇敢并且显然诚实。他的资助者仅有身材矮小的富商张人杰，这对他极为有利[1]。蒋结识一些有趣的朋友，例如戴季陶和张群，但缺乏有影响力的人际网络（中国话叫做“关系”），也没有利益冲突或私人权力，不会妨碍他全力献身于孙和革命运动。这些有利的条件是蒋崛起的关键。
这次孙中山似乎又被击败了，但他是乐观的：他得到新的、有希望的、迄今最重要的支持来源。一年前，化名马林的共产国际代表与孙会面，提议刚改名的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形成统一战线，中共是该年稍早在上海成立的小团体。马林承诺国民党大量苏联武器和物资援助，孙早已向日本和西方列强寻求这种援助而不得，闻之欣然。
虽然孙中山不同意与共产党形成统一战线，后来允许了中共和社会主义青年团成员加入国民党。就中共而言，在共产国际坚持之下，转向同意接受统一战线，成为“国民党内的一个集团”。苏联的决定则反映其希望国民党在孙这类社会主义倾向者的领导下，接受共产党的影响。俄国人还认为俄国需要一个壮大、统一、友好的中国，作为防御英国和日本的碉堡，国民党显然是更可能实现该目标的政党。当时中共仅有123名党员，马林不认为是重要的组织。国民党也只有几千名党员，但包括职业军人、作家、教师、学者，以及近来日增的爱国商人和银行家阶层。最重要的是国民党有军队。苏联认为双重党籍将替人数少的共产党员赢得尊敬和信任。
1923年1月17日，苏联高层外交官越飞在上海会晤孙中山，详定合作计划，包括莫斯科将提供武器、弹药、现金的数量，容许中共加入国民党，以及朝着马列主义路线彻底改造国民党。蒋介石写了一封长信给孙，叙述他对政治策略的看法。蒋表示国民党对于统一和争取国家领导权，应强调实力先于原则。也就是说，国民党应该准备牺牲名誉，暂时支持愿意合作的爱国军阀。孙同意蒋的意见。孙回到陈炯明已放弃的广州，恢复大元帅而非大总统的称号。他认为现在斗争阶段最重要的是军事手段。
孙中山任命蒋中正为许崇智的参谋长，蒋10月抵达福建，第一个建议是派更多的特务去行贿陈炯明的高级官员。蒋长期参与党的地下工作，这是他重视特工的又一个例子。但参谋长是暂时的任命，用以提高蒋的地位，孙很快命蒋率领国民党代表团赴俄，考察苏联军事和政党制度。以孙现在对苏联关系的高度重视，这是一件难得的任务。孙写信给列宁和托洛茨基，表示蒋是他的“参谋长和亲信”。8月中旬，蒋和其他三位中国代表（包括两名中共党员）搭乘轮船前往东北。代表团从大连乘火车在满洲里穿越中苏边境，然后转乘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火车。
译注：

意指其背景比较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