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巴别塔

zhixun

语言蕴含着许多不可思议的奥秘，比如在阿拉伯世界的观念中书是写成的，希伯来人则认为书籍是通过讲述产生的，而中东地区的人会说七八种语言只是基本的生存之道。关于语言，《经济学人》驻耶路撒冷的记者Gideon Lichfield在这篇随笔里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译者：Woody87927
发布：2013-01-23 17:15:18

图：dickuhne/Flickr
大多数外国通讯记者最终都会对某些事物着迷，要么是武器系统，要么是教育统计，要么是高加索山地部落的历史。就我个人来说，语言令我痴迷。
十年来在世界各大洲的工作生和活经历多少让我能够较为熟练地运用西班牙语、法语、俄语以及希伯来语（虽然其中大部分语言我并不是从头学起的），另外在工作中可以用阿拉伯语和葡萄牙语交流。我得承认当我一连串说出这么多我能讲的语言时我很乐见人们敬畏的表情，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到一点遗憾。语言的天赋其实和完美的嗓音以及修长的双腿没有什么区别。这种天赋通常需要付出某些其他代价才能获得。比如我就很难记住别人的名字和面孔，这对一个记者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此外，生活在国内稳定、边疆太平的国度的西方人已渐渐忘记在世界的绝大度分地区（实际上是在大部分的西方历史中）会讲多种语言是生存的基本之道。乌克兰和斯洛伐克的边界地区曾是帝国争霸领土扩张势力此消彼长的地带，那里的国界边疆一度像挡风玻璃的雨刷器一样频繁更易。我遇见过一位办公室助理，能说乌克兰语、斯洛伐克语、匈牙利语、俄语、德语和英语，当地没人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目前所在的以色列有不少战后欧洲移民，他们大都能讲七、八国语言。以色列杰出的小说家阿摩司·奥兹在他的自传中写到他是在一所书架上摆满16种语言书籍的房子中长大的。
我痴迷于语言是如何构成的，它表达事物的方式有怎样的区别，本周我会进行详细的阐述。
坦白地说，这么做有些书呆子气。我花了不少闲暇时间思考为什么一件性感的外套在表达引人注目的意思时英语中叫“获得关注”（gets attention）而在西班牙语中却是“引起注意”（calls attention），抑或为何英语中“工作设想”（working assumption）的“工作”是形容词性质的而在希伯来语中要用名词形式来表示（assumption of work）。如果待在英格兰，我确信我一定会花上几个周末到站台写下火车的车次号。
还有，更重要的是习语的差异能够使我们在文化和历史领域有所教益。讲英语的人说“骰子已掷”，而同样的意思墨西哥人却说“生米煮成熟饭”。谚语“盲人国度，独眼为王”在俄语中的表达是“水中无鱼，螃蟹充数”，（我承认我对那句句粗俗的流行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百思不得其解。原文意为“林中没有鸟儿，傻瓜也能充夜莺”。）
语言有时还蕴藏着神秘的考古线索。这些线索会被人们探知，尤其是当同语系语言出现分支的时候。例如：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中关于“写”这个动词的词根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分别写作katav和katab。动词衍生出大量名词，在阿拉伯语中通过邮局寄送的信件叫maktuub，而在希伯来语种则叫mikhtav。阿拉伯语中的”书本”是kitaab，在希伯来语中叫sefer，该词源于动词“讲述”,”故事”则是sipur。换言之，在阿拉伯世界的观念中书是写成的，希伯来人认为书籍是通过讲述产生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解释是，希伯来历史的第一个阶段，《摩西五经》即《圣经》的前五书通过独立的“口授《摩西五经》”代代相传，它对注解文字版的《摩西五经》不可或缺。直到公元70年，随着第二圣殿的坍圮和随后犹太人的离散，《摩西五经》才通过文字的形式得以记载下来，成为“犹太法典”，其中例述了全部犹太律法。也就是说，对于古希伯来人而言，书籍，最早的书籍不仅是书写的同时也是口述的。
不过这仍然只是我的猜想。如果上面的论述过于理性，那么换一种娱乐消遣的方式再来谈，让我们找出若干不是从某种语言缺失就是在这种语言中别具一格的词来。我们都会笑德国人是怎么想出“幸灾乐祸”（Schadenfreude）这个词的，怎么英国人就说不出“祝您好胃口”（bon appetit）这样的话呢，因为他们的厨艺太差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我所学的所有语言中没有一个词能对应英语中的“有责任有义务”（accountability）这个表达。
我多次参加过在拉丁美洲举行的会议，经过对腐败和苛政的漫长讨论后，总有人不可避免地宣称“我们责无旁贷”。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呼吁从来没有产生什么显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