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们的母语

zhixun

Kellen Parker，乡音苑的共同创始人，坚信保护语言也是保护历史。

译者：蘑菇蘑菇蘑菇原文作者：MATT SCHIAVENZA
发布：2013-07-04 18:34:42
         
乡音苑上的一张地图展示了很多中国的语族。（phonemica.net）
中国使用官方语言非常彻底，西方人也知道那叫普通话，但其实中国极具语言多样性。可惜的是，由于国家的快速发展和政府对于学校和官方场合使用普通话的要求，很多语言的存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这个月初，Tea Leaf Nation杂志特写了乡音苑的项目。这个项目是由两个国外出生的语言学家来记录现存方言当地人们的声音和生活，以求子孙后代还能够理解他们的话。跟着这个线索，我和Kellen Parker，乡音苑的创始人之一，谈论了中国的语言地图，探讨了为什么保护一种语言就意味着保护一段历史不被遗忘。
你创办乡音苑的目标是什么？
总的来说，我们努力记录中国人到底在家怎么讲话。然后我们会逐步深入分析他们讲话的记录，最后建立起一个可以生动展示中国语言特色的数据库。所以，举例来说，你通过乡音苑可以了解到不同方言用不同的话来说“wok”，或是不同方言发普通话里ránhòu这个音的不同（台湾读成nahou，上海读成zãho）。所有的这些你都可以在生动的地图上看到。我们大概还有一年可以完成这个系统并投入使用。这个系统的核心早已建立，但是我们一共只有一个人在为整个系统努力。
研究记录的方言的同时，我们也在试着记录下外人不知的亚洲多事之秋的口述历史。很多这些历史对于中国人很重要。我们想给中国民众提供些东西，为此我们也在和中国大学的民俗学研究者和口述历史学家共同合作。
人们通常不认为中国是一个极具语言多样性的国家，但是事实上中国确实有相当多的语言，同样也有很多的方言。那到底有多少种呢？
这是个头疼的问题。中国有56个民族。许多单独的群体的自我定位就是拥有不同语言的不同组别，而且其他单独的群体甚至可能事实上也有好多种语言。我们认为是一种语言的可能事实是三种语言，藏语就是这样。“民族语”，通常被认为是可靠的信息来源，列出了在中国版图内现存的298种语言。
由此又引申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语言，什么又是方言？”这个问题还没有确切的答复。北京人可能就对江苏徐州人说的普通话感到毫无头绪。各地区连成一个连续区，两地区交界地方的人们可能就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是两城相交语言互通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就这样一个城市连着一个城市到了北京。就乡音苑来说，我们可以说吴语、普通话、广东话是属于同一个语族的不同语言，就像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法语都属于欧洲的罗曼语族。还有人会说广东话和普通话都是中国的方言。我们无法绝对地说谁是谁非，因为语言和方言之间界限很模糊，而且一些学者区别两者的时候也有着或宽泛或狭窄的侧重点。
谈到方言的普遍性，它们是无处不在的。中国的每一个城镇里的人都有自己说话的形式。对于长期耳濡目染的人来说，区别是很明显的。但是，由于大多数人们对外地来的人都普通话，北京来的人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别的地方没有听到任何的方言。当地方言者其实一直都在那儿，只是他们很少使用家乡方言。
普通话是怎么成为国家的官方语言的呢？
基本上，只有普通话大家都能理解。即使在1911年新中国成立之时，普通话也比其他语言使用更加广泛。有些地方的方言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普通话的方言版，像东北，四川，云南，甘肃等地由于过去几个世纪遭受了不同的战役，语言都是上述这种情况。再说，普通话是我们历史悠久的首都的语言，这比使用吴语或者广东话作为官方语言更加合情合理，毕竟吴语和广东话也只是相当小的地区在使用。
这些小语种濒危灭绝的速度有多快呢？
回答因地而异。如果我们观察吴语--主要是在上海及周边使用，你会清楚地看见一代一代之间的改变。在很多地方，这一代孩子以后的一代可能就不会再说当地话了。每天我们和人们交流，他们都惋惜自己只能理解他们父母说的地方话，但是自己却不会讲，即使会讲，也只能讲一点最基本最通俗的。这些都不是小语种，它们有数以百万的使用者。还有语言正在走向消亡因为它们只有100个使用者，大多数还是七八十年代的人，但有成千上万使用者的语言也在濒临灭绝。虽然使用者数量不同，但是它们消亡的理由根本上是一致的：越来越多的人有意识地在家说普通话。
在更偏远的地方像云南山区，许多少数民族的语言事实上更受保护，还拥有别的语言不具备的法律地位。可惜的是，这种地形虽然给保护语言带来了好处，同时是以缓慢的经济发展作为代价的。
我能说在两代之后，中国的语言地图将和现在的看起来完全不同。
中国政府投入了很多时间金钱来广泛推广普通话而排斥地方话。那他们有没有努力来保护一些历史悠久的母语呢？
在中国，地方政府已经采取了措施。江苏的许多城市至少有一个用方言播报的电视台。
政府还应该做得更多吗？
我不是在说不应该学习普通话。普通话在现实的日常生活中确实有着很大的价值。如果你想在一个大城市里找到一份好工作，操一口纯正普通话的人在面试中会有很大的社会优势，所以你不能责备父母希望孩子在未来有优势的想法。我也不是在责备政府提倡普通话而非多种多样的地方话，因为中国人口众多，没有普通话，社会很难在这么大的规模下正常运转。
有趣的是乡音苑是两个外国人在做的项目，那有没有中国的团体在做类似的项目呢？
在最近几十年，国家资助了很多语言调查，但是他们不像我们想做的那样。“中国语言地图集”和“汉语方言地图集”都能反映国家的努力。前者致力于挖掘语言之间的界线和方言群体，但没有深入调查方言特色。后者研究了中国九百个地方的方言特色，从他们所记录的来看比前者更为细致。同时，还有很多的项目在记录人们的音频资料，虽然都不对大众公开。
我们也因为是外国人饱受争议，很多人质疑我们的动机。我们是因为热爱这些方言才做这个项目的。我们通过正当途径享受不同城市的不同声音，不带任何政治色彩，每个月我们还得自己掏钱来维持这个项目。乡音苑是爱的结晶。
像乡音苑这样的项目在其他什么国家最有用呢？
过去我在中东呆了很久，了解了阿拉伯语，所以我很乐意看到在闪族语系中开展乡音苑这种项目。最近除了乡音苑，我还在做台湾话方面的工作，希望今后能在这一方向扩张业务。
当然，印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真的，这是为任何国家为任何方言群体都可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