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与中国走向现代的奋斗》新儒家青年（4）

zhixun

译者：罗什 原文作者：Jay Taylor
发布：2012-11-11 08:42:21
蒋介石暴躁的脾气渐为人知。陈其美住在公共租界（基本上是英国租界，美国人、日本人也在其中居住和营业）跑马场附近的马霍路。有一天蒋去看陈，守卫不让他进去，他就殴打守卫。陈强烈谴责小弟欺凌他人的行为，“有些人”力劝陈与年轻的蒋断绝来往。但陈显然认为，一位指挥官好斗，未必是个缺点。蒋也认为自己性子急是个问题：他常常因为动怒于黄包车夫这样的普通人而自责。
这段期间，蒋介石的私人生活有几个重要发展。一晚在青楼，蒋介石遇见了一位年轻的苏州女子姚冶诚，惊为天人，苏州以古运河和美女闻名。蒋爱上了姚，让她到法租界的单元楼同住。这段时间，蒋也结交了陈其美18岁的侄子陈果夫以及其12岁的弟弟陈立夫，文弱的陈果夫是陈其美的助手，兄弟两人均住在马霍路的陈家。多年后，陈氏兄弟将组织国民党内著名的（或恶名的）“CC派”。蒋也透过陈其美认识了浙江同乡张人杰，张是古董商人和孙中山的忠实支持者，身材矮小、跛足，出身富裕的丝绸商人之家。但他是无政府主义的知识分子，而不是保守的右派。蒋和张的这层关系使其更接近核心，但尚未得到孙本人的注意。
同时，戴季陶宛如美国的思想家潘恩（Tom Paine），在后革命时期创办了“中国新共和政治良心”的《民权报》，戴是蒋留日的朋友之中知识最通达的。孙中山辞职后，戴继续攻击袁世凯以及逐渐出现的政治秩序，在已成事实的政治秩序下，私利和地方主义似乎迅速排除了国家理想。戴明显偏左，不仅重视经济发展，也强调进化的社会主义和反帝国主义。蒋是《民权报》的忠实读者。
孙中山的同盟会此时联合了其他四个党组成国民党（英文是the Kuomintang或the Nationalist Party，简称KMT）。在孙的亲密战友宋教仁的领导之下，新的国民党在临时参议院中享有多数席位，宋是广州和武汉革命的英雄。然而8月，孙在北京会谈了四周后，宣称袁世凯应任总统十年，并且迅速接受了袁政府的职位，出任中國鐵路總公司總理。
陈其美在这个关键放弃沪军都督之职，和蒋介石一起东渡日本。他们可能是担心被暗杀。虽然他们强烈反对孙中山与袁世凯合作，但他们请示过孙，得到了允许才出国。陈和蒋已经在思考第二次革命之必要，但袁和孙之间的政治安排可能会维持数年。蒋潜回上海短暂停留，找到姚小姐并带她回日本。
1913年3月，国民党在国会普选赢得优势，和袁世凯的关系更加紧张，最后精力旺盛的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宋教仁遭暗杀，显然是袁政府指使的。脆弱的合作关系迅速瓦解，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开始。陈和蒋秘密回到上海，尽力招募斗士，包括蒋的旧部。青帮受了袁世凯的人（或许包括上海的欧洲列强当局）收买，这次拒绝参加革命。毕竟，青帮成员是反对满清，不是支持民主，满族人又已经下台了。二次革命的反叛军攻打制造局和吴淞炮台失败，根据友好蒋的传记作者写下的一段英雄事迹，蒋几乎被俘，但他和手下乔装顺江逃脱。袁世凯然后开始一场恐怖行动，处决了上千的国民党支持者，包括国民党的国会成员。他下令解散国民党，并且逮捕陈其美和其他国民党领袖。蒋鲜为人知，未列入通缉名单。蒋和陈逃回日本。1913年8月，孙本人也逃至日本横滨，昔日的凌云壮志、积极乐观，现已残破。他使用旧有的日本名字“中山”，并且住在日本极端民族主义的黑龙会首领“头山满”提供的秘密处所。孙立即着手策划一个恢复元气、纪律严明、秘密隐蔽的运动，后来称之为中华革命党。党员必须对孙宣誓效忠，视孙为不容争辩的党总理、革命军总司令。汪精卫和其他人拒绝接受这种入党条件，离开日本；但陈其美和蒋介石同意必须完全献身，宣誓效忠。新的党纲采用了孙自己的想法：革命成功后，必须经过一段“训政”时期才能实施民主宪政，训政结束的条件不明，并且由革命党进行军事统治。换言之，这将是一个威权的军事政体，并且无限期。
逃到日本的孙中山支持者还包括非凡的宋耀如。宋曾在美国工作和学习八年，获得范德堡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的神学学位。回国后，他有几年是卫理公会的传教士，然后从事圣经出版，最后大量产销面粉。他靠面粉生意致富，很快成为孙的重要金主。宋和家人抵达日本后，长女宋霭龄再度成为孙的秘书，她毕业于佐治亚州梅肯的卫斯理学院，民国建立不久后曾任此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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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孙中山与蒋介石第一次见面，对蒋的奉献精神留下了深刻印象，很快就派蒋返国执行危险任务。宋霭龄注意到这位精瘦、薄髭、高额、浓重宁波口音的军官。她问刚刚从美国返回、也是卫斯理大学毕业的妹妹宋庆龄，是否对蒋感兴趣。宋庆龄回绝了。孙中山此时已深深爱慕宋霭龄，并且曾向宋父求亲，但宋霭龄不知情。孙和蒋一样，年轻时就娶了单纯的农妇，妻子在东京和孙同住，他们有两名成年子女。中国男人要离婚易如反掌，但孙和宋家都是基督徒，宋父对孙的提亲大为惊讶，坚决反对。
几个月后，宋霭龄嫁给了东京中国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孔祥熙。他来自山西富商、银行家的望族，拥有奥柏林(Oberlin)和耶鲁大学的经济学学位，像所有姓孔的中国人一样，据称是孔子的后裔。孔祥熙年轻时归依基督教，几年后，义和团闯入家乡太谷，屠杀了他的友人（教徒、传教士及其家属），他藏在亲戚家幸存。从美国回来后，孔并没有进入赚钱的家族企业，而是接掌了一间教会学校。1911年革命后，孔做了28岁的山西都督阎锡山的顾问。然后他显然对严、袁的合作感到不满，辞职后前往东京基督教青年会工作，由此可知他年轻时期并不眷恋金钱与权力。
21岁的宋庆龄比姐姐更苗条动人，热切地接替姐姐的工作，为革命英雄服务，孙中山很快对宋庆龄动情。孙没有向比他小26岁的宋表白；他知道宋父的态度，也没有告诉宋父。宋庆龄对这位上司的喜爱，纯粹是政治上、精神上的景仰。
此时宋耀如大概察觉到孙喜欢上自己的次女，决定举家迁回上海。宋庆龄曾拒绝回国，但拗不过父亲。他们回家后不久，宋偷偷写信给孙，他回信说急需宋到东京帮助他。女佣人帮助她，一晚将梯子靠在窗口，她逃脱后不久即搭船前往横滨。孙在东京迎接宋的时候，已经办妥简单的离婚手续，并向她求婚。宋心头一震，但仍同意次日结婚。她才20出头，他已48岁。宋继续做孙的英文秘书，并开始替孙处理机密通讯的密码工作。宋耀如与女儿断绝关系，并发誓从此视孙为陌路。
1914年春，孙派蒋到上海整顿四处分散、士气低落的地下党人。蒋的数名手下被捕，在另一次死里逃生后，他回到日本。紧接着次月蒋被孙派往东北，联络军阀寻求合作机会。东北的将领名义上归属袁世凯，对蒋提出的第三次革命反应冷淡，蒋准备搭船返回东京。回去前他写信给孙预测：随着自相残杀、规模空前的新欧战爆发，日本将会利用机会，向东亚推进。
1915年1月18日，东京秘密向袁世凯提出《二十一条》要求，包括日本在满洲實質的经济控制权，并且让渡德国以前在山东、福建的权益给日本。其他的要求使中国等同于日本的半殖民地。海内外中国人群情激愤，但孙没注意到这种情绪，仍期待日本的大型援助，交予东京当局一系列提议，放弃的中国主权似乎更甚于日本的要求。北京政府指责孙和其革命党人卖国，又有许多孙的支持者离开日本。袁世凯继续推拖《二十一条》的要求，日本开始调动军队。袁于是让步，批准的条约包括了大多数《二十一条》的要求。
再次被亲密追随者离弃的孙中山，经历了职业生涯的最低点，比以往更珍惜少数追隨者的忠诚。蒋理解并支持孙的观点：推翻袁世凯，建立统一、现代的政府，比日本侵略的威脅更重要。这是蒋日后会记得的另一课：“攘外必先安内”。
尽管孙中山失去甚多支持，蒋介石和陈其美很快再次回到上海，躲藏在法租界的胡同里，秘密籌劃新的途徑以推动革命。他们计划第一步在上海非租界区暗杀令人痛恨的上海镇守使郑汝成。11月10日，两名枪手在白渡桥拦截郑的座车，一陣子弹射杀了郑。下一步陈与蒋率领敢死队攻打警察总局失败，两人死里逃生。政变未遂，普遍被认为是大失败，孙中山的声誉更加下跌。精疲力竭的蒋介石病倒了。母亲到上海照顾蒋，他才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