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朋友的小说

zhixun

没有人写小说是为了见到其他的小说家，但最后总会遇到的。其中一些还会成为你的朋友。你最终也会发现，当你决定开始写小说时，你的最初的感觉是新奇而兴奋并且独有的，但是最后你会发现你不过是走进了一个圈子。

译者：秒针
发布：2013-01-09 11:06:51

没有人写小说是为了见到其他的小说家，我是这样想的，但最后总会遇到的。其中一些还会成为你的朋友。
你最终也会发现，就像我从前和现在所经历的，我教授小说写作，而我的一些学生自己也开始写小说了。我有了更多朋友写的小说，邮寄过来的，或者本人亲自送过来的，附着一张照片，布满灰尘的衣服衬着熟悉的面孔。当你决定开始写小说时，你的最初的感觉是新奇而兴奋并且独有的，但是最后你会发现你不过是走进了一个圈子。
当然，阅读朋友的小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这本书的题材风格如何，非小说的散文文学或是诗歌或者短篇小说，都不容易。但是我觉得读小说尤其难。“我迫不及待要读一读”你宣称。于此同时，脑子里有个声音，以公众说话所不允许的讽刺的委屈很合理地提问“嘿，等一下，如果我不喜欢怎么办？”这种情况很棘手。如果一本书不能带给你任何阅读的快感，而这本书是由本应给你带来快乐的某个人所写，比如说你的朋友，你怎么办？小说不就是为了使人高兴吗？因此，你们之间的友谊越深厚，你就越难翻开朋友的书阅读，你害怕对朋友的喜欢越多而这种失望会越甚。这就使得被压抑的声音只能另外宣称，“我将证明我有多喜欢你，那就是——不读你的书。”
举个例子，你的诗人朋友送你一本她的最新诗集。十有八九，你会喜欢其中一些诗歌，而不喜欢其他的，但是如果你翻开一本W.H.Auden或Elizabeth Bishop或James Merrill的诗集也是这种情况。小说就不同了，如果你不喜欢其中一部分，很可能就讨厌整个故事了。
小说的这种要么喜欢要么讨厌的极端性决定了阅读小说充满了风险，同样也可能很值得。一个朋友刚写完一部小说？你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好像你正拿起超市的果汁准备掂一掂重量。也许你跟你的朋友是知己，但你仍然完全不知道你将会读到什么样的故事。小说一般在纽约、波士顿、芝加哥或其他一些大城市里出版。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大部分的小说是在冰岛完成的，在那一些遥远偏僻杳无人烟的地方，在那里，创作的灵光才选择光临那些固执的平凡之辈。因此，小说的出版就是一次煞费苦心的精心呈现，从偏僻寒冷之地进入繁华之所的过程。
也或者是从炎热之地出来？不久前我在智利的阿塔卡玛沙漠读了大型望远镜的结构，那里年降雨量只有一毫米，空气比死亡之谷还要干燥十五倍。不用说，那里的天不受污染很蓝。天文学家趋之若鹜，来到地球上被掠夺的地区就为了能更清晰的观察另一个世界，我觉得，小说家也是在做类似的事情。
很明显Joseph Conrad在创作他最长的也许也是最棒的小说《Nostromo》时就是这样的情况。尽管他是在自己家里写的，但他感觉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当我回来时，我发现家里一切良好，我老婆很高兴所有的忙乱都结束了，我们的小家伙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
然后，一个小说家朋友递上他的新小说。你很高兴。你诚惶诚恐。这份礼物带着一点清晰回顾的可能性。它暗含着个人信息：“这就是我这过去两三年，几年我也不清楚了，我思想游荡神思遨游的地方。”你热诚地希望你能够诚恳而含蓄地回答：“真高兴你去神游了，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所有这些感触是在最近同时紧张阅读两个朋友的小说时涌现出来的。我更喜欢哪一本？尽管我克制自己不要去比较，尽管我坚信真正的友谊回避这样的竞争，我还是发现我不时地评判到，X很明显比Y要有趣一点。
我是先读过我的老师的小说之后才开始读我朋友的小说的。那还是七十年代早期，那时很多鲁莽大胆的很多事情都是被允许的，但即使那样我还是尊称我的创作型写作老师为先生、夫人或女士。也因此，对我来说，当我读到他们的小说公开描写出激烈的愤怒、麻木的不安、吸毒、酗酒、夸张的色情及偷窃的幻想时，这就存在一些困扰和尴尬。为什么他们要以印刷出版物的方式向我坦白承认他们平时绝不会说出的秘密？从一开始，阅读朋友小说的任务就不容易。
我逐渐看明白了，不安的产生存在于小说写作的核心。我不知道我给了学生多少有用的建议，但我确实感觉到，当我向他们解释，成为小说家的第一步就是要热爱他们的作品，他们所塑造的角色，要全心全意的热爱，我感到了福音。而第二步就是要忽略因为那份热爱而衍生出的保护，那种想要保护他的角色免受伤害，而不去经历一系列的灾难的冲动。应该要公然的，无情的揭露他们的缺陷，让他们承受愚弄和嘲笑。设计恶魔般残忍而多变的方法来锻炼他们。这样子，你实际上是在帮他们。因为，令人难忘的小说，就是那种让人值得一看的小说，通常都是经历过世上多到无法计数的苦难，而最多只战胜了其中一小部分。
我告诉我的学生，“对于你塑造的人物来说，你既是母亲又是父亲”。这也是让人紧张不安的一点。因为你很难想象出一对很不协调的父母。父母中的一方说，“把鞋带系好，不然就会绊倒，”或者“别忘了带伞，可能会下雨。”而另一方随便的低声说“再喝一杯，你就不紧张害羞了”或者“告诉你老板你对他的真实看法，他最后会感激你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看起来各种各样的担忧不安其实都是相关联的。小说是让人精神紧张的东西，虚构的故事绝不会是让你思想安定休息的东西。跟小说有关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我自己开始写作一部小说更让我焦虑不安。当你的朋友写出一部小说，你问自己，“如果我不喜欢怎么办？”当你自己开始写一部小说时，你问到，“如果我朋友不喜欢怎么办？”更痛苦的是，“如果我自己都不喜欢怎么办？”立马，这个问题就归结为对朋友的有益定义：你知道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尽管他她的书使你像看你自己的书一样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