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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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16 09:35:15   来源：《中欧商业评论》   作者：范松璐   
内容导读：思维工具是人类大脑的软件：专访爱德华·德博诺博士

爱德华·德博诺博士（Dr.Edward de Bono）被誉为“创新思维之父”，他长期致力于创新思维领域的拓展与开发，根据对人类大脑工作原理的理解，建构具有穿透力的思维训练系统。他创造出的“水平思考法”、“平行思考法”、“六顶思考帽”等工具，已被许多全球大型公司吸收并应用于企业管理之中。本刊对德博诺博士进行了专访，谈及如何更好地发挥创造力、培养思考能力、幽默的意义，以及“六顶思考帽”的使用要点。

创造性是让事情更简化
《中欧商业评论》（以下简称“CBR”）：你认为有哪些主要因素在阻碍企业的创造力和创新，特别是对于复杂的企业而言？
爱德华·德博诺（以下简称德博诺）：首先，在很多企业里，人们并不理解创造力的含义，会像很多美国人那样，认为创造力就是头脑风暴，自由自在，灵感就会到来，并未认识到创造力可以通过有意识的训练思考方式来达到，会有一些产生想法的技巧。只有克服这种无知，才能更有效地去改进。还有一点，很多企业总会因循惯例去做事，常规不利于创造力的发挥，而创造力会打破常规。常规是基本的、有必要的，可以组织日常事务，让事情有效运转。但只有常规远远不够，这就好比说，走路没什么不对，但若有一辆汽车会更好。有常规，还要有一些变化和改善的可能。有时候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你要找出简化的方式。一个组织往往要问“怎样让事情简化”。很多人觉得创造性指的是生产新产品，其实不然，它指的是让事情简化。

CBR：我注意到你非常反对混淆“创造力”（creativity）和“狂想力”（crazitivity）。
德博诺：是的，理解创造力的基础在于了解大脑如何工作，进而形成模式，这并不是某些神秘主义的东西。我所说的并非艺术家的创造力，而是产生新想法的创造力，探寻新的可能性，这很重要。严肃的创造力才有价值，如果只是人们想法不同，那就只是狂想。有时问题在于，我们把所有人的创造力凑在一起，结果却相互不理解。应该有意识地运用工具、有人指导，这就好比是人类大脑的软件，能够产生新的想法而不仅是模糊的灵感。

CBR：你感觉和欧美相比，中国人在创造力方面的思想方法有何不同吗？
德博诺：我并没有很细致地检验过中国人的思想方法，不过感觉在中国提高创造性的动力比欧美更强，由于觉得自己有必要进步。欧美更容易固步自封。中国人往往在创造力或创新方面有些缺失，不是因为有很多传统，而是当他们听到可以用正式的方法来产生创造力时往往觉得不可思议。

CBR：中国人，或者说整个东方的文化，会相对不愿去挑战别人？
德博诺：可能是这样，不过对“挑战”这个词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如果把它理解成攻击和敌对，证明对方是错的，那也没有意义；应该理解成“这样可以，不过让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寻找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非此即彼，一定要对方改正。

CBR：你在新作里，对价值区分了不同的方向，相应侧重不同的方面，是吗？
德博诺：当你检验价值所在时，可能分成不同方向：组织的价值、个人的价值、创新的价值等，然后整体去看待。正如看到食物，你会想，它看上去什么样、尝起来什么味道等所有这些方面。也如同一个姑娘看小伙子，他是否强壮，是否帅气，相处起来怎样。可以建立一个价值框架，这样能更好地审视，然后在讨论的会议上可以有不同的聚焦。

CBR：审视不同类型的价值，也往往需要不同类型的认知能力吗？
德博诺：要点是引导注意力，如果已经注意了，认知能力有一些帮助；但有时我们会因为没有注意那个方向而忽略了一些东西，也无法很好地理解。正如烹饪，多数时候你注意味道，但有人说，哦，形状也很重要，那么你也去留意一下，这也是引导注意力的方式。

幽默是一种企业资产
CBR：你认为教育存在的问题是自我保护，像个封闭系统。你对商学院的教育有所关注吗？商学院讲授的方法和工具作用怎样？
德博诺：是的，教育是存在这类问题，我对商学院的教育并没有特别深入的研究，不过在许多大学，教育过多地倾向于提供信息，信息固然重要，但在这个数字时代其实很容易获取。大学应该更多地教授技能，包括思考技能、创新技能，提高加工信息的能力。系统的框架是有作用的，但不要被它限制住。

CBR：那么咨询公司提供的服务，你认为价值如何?怎样让它们更好地发挥作用？
德博诺：咨询公司可以提供一系列帮助，首先是较广范围内不同公司的经验，来看如何更好地加以采用；其次，可以提供更多的视角，和公司里许多人对话，然后反馈给高层领导者，让他们更清楚底下人在想什么。这都是不同方面的价值。但不要只提供“唯一的解决方法”，要追问一下，另外还有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一项？这样往往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CBR：你认为可以适当地把幽默看成当下企业的一种资产，那么感觉它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德博诺：幽默的重要性在于它显示出一种不对称的模式系统，没有这种模式系统就产生不了幽默。而许多世纪以来，哲学家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计算机会笑，那么它们会很容易变得幽默。我最喜欢的笑话是这样的：一个九十岁的老头下地狱后，看到另一个老头腿上坐着一位年轻女郎，就惊讶地问：难道这是地狱吗？对方回答“是的，我是她的惩罚”。你可以看出，这故事合乎逻辑，却与实际情况完全颠倒了。所以，创造幽默的做法往往是取一个极端的点，再让它符合逻辑。

CBR：就是说，当你转换模式时，它是完全符合逻辑的，这也是一种感知的转换。对此能否进一步说明？
德博诺：是的，幽默的一个要点是转换感知，回过头来看却非常符合逻辑。就如同另一个笑话里说的：两个金发女郎在河两岸，其中一个问另一个怎么能到河对岸去，对方反问：“你不就在河对面吗？”这种非对称模式就是幽默的逻辑基础。创造力也是同样的道理，产生创意的过程中，你忽然对这件事有了不同看法，事后再想，它也是符合逻辑的。了解基本运作系统后就可以设计思考工具、激发创造性。

CBR：有研究显示，思考中绝大多数错误是因为感知的错误，如果一个人改变感知就能改变情感，产生新的想法，单靠逻辑无法改变情感和感知。你认为是否如此？
德博诺：感知就是你怎样看世界。有些培训项目会教你感知的框架和工具。某些时候假设自己就是别人，思考别人头脑里在想什么，需要那样去引导你的注意力，想想长期的结果是什么，如果只用情感或平时的思维模式，就无法转换感知。

CBR：高情商有助于转换感知吗？
德博诺：可以是这样，正如我们觉得一些人会比其他人更敏感，这也是一种转换。

再谈“六顶思考帽”
CBR：六顶思考帽的方法在西方已经较有影响力，你感觉在中国应用起来有困难吗？
德博诺：在欧美，可能更多受到传统西方思维的影响，会围绕有限主题产生强烈的争论，注重“是什么”而非“能够成为什么”，这时六顶思考帽的方法就很有必要，帮助大家去摆脱争论；但在中国，可能人们的争论不太强，会隐藏个人想法或者用另外的方式表达，但还是在捍卫自己，用这种方法也可以避免大家各怀心事，而是一起探讨一个话题，让每个人同时看到相同的方向，最后看清所有的方面，每个人的经验和智慧都运用到每个方向的思考之中，这个方法也是起作用的。

CBR：我注意到使用帽子的顺序很灵活，但也有一些原则？比如黄帽子一定要放在黑帽子前面。
德博诺：是的，当你用黑帽子的时候，更注重批判性，往往会看到过多的危险和不利因素，很容易对这个想法加以否定，不再去花精力寻找可能性。所以先戴上黄帽子，它是建设性和启发性的，先努力发现其中的价值，再用黑帽子去找寻其中的问题。先戴黑帽子可能就永远发现不了价值。其实教育的一个问题也在这里，不是教学生去学着发现价值，而只是去辨明对错。静下心来去发现价值是思考的重要部分，对创造力也是如此。

CBR：除了这条还有其他的吗？
德博诺：主要是这条，因为黑帽子作用太强。就一般程序来说，还是会以蓝帽子开始，它起到组织的作用，来看我们有什么、聚焦在哪里、要达到什么目标等等，而且最后还是回到蓝帽子，看得出的结果是什么。另外如果大家感情强烈，就先戴红帽子，否则先戴白帽子，根据掌握的信息，看它是不是个好主意，然后做个正式的评估。白帽子可以使用多次。总之会有些大体的原则，但并不是定死的规则。

CBR：组织者很重要，蓝帽子是否很关键？
德博诺：是，不过每个人都知道做法，并非完全依靠组织者，蓝帽子的价值不是最根本的。其实我们更需要绿色思考帽，它未必让人更有创造力，但可以让你有时间集中精神加强创造力。

CBR：在六顶思考帽的方法里，是否不同的帽子会不同程度地偏重于直觉或分析能力？二者如何更好地平衡？
德博诺：直觉往往是建立在经验基础之上的判断，你对某件事情有经验，有感觉，可能并没清晰觉察它怎么形成，却能马上了解状况，这就是直觉。分析则是把原因放在头脑面前。在严肃的思考过程中，有了直觉，要告诉别人为什么，当然戴着红帽子可以直接说“我喜欢这个想法”，但戴上黄帽子就要讲明白好处究竟在哪里。所以直觉只适用于红帽子。其实就算直觉已经给了你答案，也还是需要加以分析来明白为什么，只依靠直觉往往会很糟。

像健身一样培养思考能力
CBR：你反对把人分成不同类型，认为不同性格特点的人都能够学会更好地思考，是吗？
德博诺：是的，把人分类很危险，并非人们没有差别，但一旦你把人分成各种类型，他们可能会觉得：“哦，我是这个类型的，不太会有创造力。”或者“我有创造力，但可能缺少逻辑。”这样就会形成自己的形象（self image），而且越来越固守这一形象，失去了转变的动力。比方每个人都能做数学题，但分类之后可能容易觉得“我是文学型的人，不能做好数学”，这还停留在“是什么”上面，而不是“成为什么”。

CBR：但是否需要有意识地对症下药，克服一些弱点？比如说，一个人偏于悲观，需要更多地使用黄帽子，容易冲动则更多地使用黑帽子，等等？
德博诺：是的，可以控制，就像大脑的软件。但要强调，不同的帽子也只是用来代表不同的行为模式，人可能在某种模式上做得更好，但不能用来对人分类。

CBR：对于平常人而言，能否通过脑力运动来改善思维能力？有何建议？
德博诺：每天找一个时间专门做一些思考，找到一个焦点，仔细考虑，可以思考工作、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半小时比较合适。对于经理人，可以选出一系列的主题，通过思考找到答案。不过你需要聚焦，坐下来，过一遍所有的要点。这就像是去健身房定期健身，也要培养思考的技巧和能力。

［爱德华·德博诺博士新作《这才是思维》《六个思考框》近期由湛庐文化策划出版。］

六顶思考帽

所谓六顶思考帽，是指使用六种不同颜色的帽子代表六种不同的思维模式。任何人都有能力使用以下六种基本思维模式：
白色思考帽：白色是中立而客观的。戴上白色思考帽，人们只是关注事实和数据。
黄色思考帽：黄色代表价值与肯定。戴上黄色思考帽，人们从正面考虑问题，表达乐观的、满怀希望的、建设性的观点。
黑色思考帽：戴上黑色思考帽，人们可以运用否定、怀疑、质疑的看法，合乎逻辑地进行批判，尽情发表负面的意见，找出逻辑上的错误。
红色思考帽：红色是情感的色彩。戴上红色思考帽，人们可以表现自己的情绪，还可以表达直觉、感受、预感等方面的看法。
绿色思考帽：绿色代表茵茵芳草，象征勃勃生机。绿色思考帽寓意创造力和想象力。它具有创造性思考、求异思维等功能。
蓝色思考帽：蓝色思考帽负责控制和调节思维过程。它负责控制各种思考帽的使用顺序，它规划和管理整个思考过程，并负责做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