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额宝：消费与理财的无缝情景融合

zhixun

王雨豪  上海众聘信息科技总裁
2014年02月22日

编者按，本文由作者改编自唐学鹏先生《微信红包算个毛 ——微信红包，仅仅是个游戏？！》
名词解释：情境融合(scene integration)。就像有些人跟有些人在一起特别舒服一样，有些男人和有些女人在一起特别和谐一样。有些场景跟有些场景也是这样的关系：它们会自然吸引沟通连接浑然一体，很无缝很融洽，阻力线最小，交易成本最小，信息不对称最小。
与之相对的是情境隔离(scene separation)。就好像，有些人有机会凑在一起但总是感觉隔了一层，没有特别投缘之感。这里面存在着激励不相容，嫁接上的困难，以及交易成本的上升等。
接下来，用情境融合和情境隔离重新讲述一下阿里余额宝的故事，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它将说明为什么在消费或者投资领域，微信的社交神器不一定保持着一贯的假想的“情境融合”。我也在这里放出话：腾讯的理财通很难追上余额宝。即使阿里以后的定额宝，也将是个小角色。
余额宝，有人说它将天弘基金一下子搞上王位，互联网金融的颠覆式创新典型。也有人说，它不过是货币基金，接通到互联网上，让屌丝尽可能参与进去，还有人说，阿里原本可以将用户在支付宝里面越来越多的现金沉淀，化为利息收益归自己，但奈何要有相应的资本拨备，阿里力有不逮所以才跟天弘合作。
但对我来说，当第一次听说余额宝时候，一下子就震住了，为什么呢?我是学金融出身，接受一个教条，消费和投资是两种不同的钱，货币大师无论是凯恩斯还是米尔顿·弗里德曼都承认人们的货币需求有交易动机，比如消费，这是跟收入相关的，简单说你挣得钱越多，你就花得多。另外还有投机动机，就是去投资，利率低就买股票利率高就买债券。这跟利率有关系。
所以，货币需求分两种：跟收入有关的和跟利率有关的，从此，分成了不同的钱，消费的钱(c)和储蓄理财的钱(s)，绝对不会混。最经典的宏观经济学IS-LM曲线就是根据这种两股子钱来建立的，尽管英国经济学家约翰·理查德·希克斯(John Richard Hicks)搞的这套不是很完美，但基本逻辑是公认的。
余额宝于是出来了，大师们的曲线垮掉了。
余额宝基本上打垮了消费和投资的二分。后果是什么呢?货币基金大部分是买协议存款(同业存款)，尽管没有协议存款占银行体系里面的精确比重，但是考虑到协议存款大约占企业存款6%，那么占总存款应该是绝对低于3%，比重还是很小，但是它相同于启动了一个局部的利率自由化。3000万存款金额以上的关系户企业要求银行给协议存款利益，现在普通支付宝屌丝用户也可以享受，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又让一部分人先利率自由化起来。
风暴如果继续，那么银行将面临两个问题，原本可以占便宜的普通储蓄户不再接受0.35%的活期，甚至5年期存款，银行没便宜占了，同时协议存款要求越来越多，银行面对的是一个可以叫价叫板的储蓄群(比如以货币基金经理的面目来代表这个群)。银行不同意条件，那就快速并大额地转移到其他愿意给出高利率的银行，直到整个银行业不堪重负，不得不降低协议存款的利息。
如果重新反思，为什么余额宝会这样成功?不完全是货币基金带来的6%多的高利率形成的致命吸引，是因为支付宝的“情景融合”，消费不再是每个月挣6000元先拨出3000做储蓄挣利息、3000当本月消费放枕头下面压着。每天花100，30天花完3000。消费和储蓄投资可以混在一起，第一天花100，5900做储蓄，第二天再花100，5800做储蓄。
银行业回过神来：“没什么了不起，这叫账户集成的综合服务功能。”那么，过去你们怎么不搞这个账户集成呢?很简单的原因，因为余额宝(投资)对应的“情景融合”方是支付宝(消费)，支付宝的背后是不可计量的大淘宝民间商家、天猫的挂牌商家，以及拓展到方方面面的煤气水电超市邮政。
足够宽的消费集合才能带来足够宽的投资，这才是余额宝“情景融合”的故事。人们享受了消费的方便，还能顺便投点资，而且还是活期利率的20倍。
这才叫情境融合，这才叫无缝对接，这才叫无阻力演进，这才叫无交易成本的革命。
大阿里有没有“情境隔离”?当然有，货币基金很早在天猫上卖，卖的利率比余额宝还高，有效果吗?投资的钱还是投资，消费的钱还是消费，两股子钱，没效果。据说，阿里还要卖更长期限的定额宝，坦率地说，我不会买。因为我看不出来这里面有“情境融合”，能跟银行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道理，百度百发也搞货币基金，但情景隔离，没消费支撑。只好承诺高收益，不足自己垫，都有点庞氏骗局的感觉。敢继续搞吗?我替百度着急。现在腾讯也出理财通，挂钩名牌基金华夏基金，若在全球最大的社交工具微信上叫卖，这是优势，但是腾讯易购以及大大小小的微信入驻商家不能支持。投资还是投资，消费还是消费。
互联网思维不是说接到移动互联网，什么都可以卖出去，而是说是否可以利用“情景融合”做出最击中需求痛点的体验。社交之于游戏，消费之于投资，可以。但社交之于投资，微信撬动理财，facebook会干掉太平洋投资(PIMCO)，都是“隔”、都是执”、都是某种情愿。
社交神器并不是万能的，不要想当然认为微信带来的都是“情境融合”，世界没那么简单。
余额宝与Paypal货币基金
ebay旗下的Paypal早在1999年11月就创立世界第一支MMF（Money Market Fund，货币市场基金）：用户只需简单地进行设置，存放在Paypal支付账户中原本不计利息的余额就将自动转入货币市场基金，0.01美元起申购，最高账户余额为10万美元。这可说是国内余额宝最早的原型，当时其他第三方支付公司如西联汇款、速汇金（MoneyGram）等一直没有类似的理财服务；它是美国利率市场化的产物。
Paypal货币基金推出后也大受欢迎，在2007年巅峰时规模达10亿美元；但从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实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货币基金的数量在三年内减少了大约20%，Paypal货币基金的收益优势丧失，规模缩水，最终在2011年选择将货币基金清盘。不过，有分析人士指出，一旦利率市场环境改变，PayPal有可能重开货币市场基金服务。
余额宝的成功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并非轻易能复制的。所谓“天时”，是伴随智能手机的普及和移动互联网的到来，用户使用金融服务的成本降低而传播效应更快；“地利”，即国内利率水平整体偏高，一年SHIBOR达5%；“人和”指支付宝的安全性、多场景支付培养了用户的使用习惯，也积累了大量用户和资金，阿里此时在其基础上顺势推出高收益理财产品，用户只需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
但从根本上说，余额宝是货币基金的变体，用户所得还是来自于银行。而银行之所以愿意给大额协议存款提供高利率是因为大额存款的吸储成本远低于小额存款，一笔10亿资金和一笔10万元业务的办理所需的人力物力相差无几，而银行一次吸收10亿存款显然比重复1000次更有效率。当然，银行不是任何时候都需要外部的巨额资金，看市场如何，这恰好也说明“余额宝颠覆银行”实乃无稽之谈。
从Paypal可以看出，早期的MMF极大地受到市场利率的影响，虽然目前MMf创造高收益率的方式有很多种：银行协议存款、用回购方式加大杠杆、买卖时间差、收益和成本的不同计价方法，甚至倒贴钱（互联网公司经常这么干）等；但协议存款依然是主流，不可避免地受银行存款的影响，未来收益的波动或下跌都是正常的。而一旦发生货币政策发生改变，利率不能维持原有的水准，则会发生严重的业绩下滑甚至是“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