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与科学：复兴之路

zhixun

数百年的停滞之后，科学正在回归伊斯兰世界。从旧政权的严格控制中获释以后，阿拉伯国家的科学家们看到了进步的机会。摇撼中东的政治风暴不仅能推动民主进程，还能复兴自由的科学思考。

译者：momojyang
发布：2013-01-31 14:09:23

这是深长的一觉。2005年，哈佛大学的科学论文比17个阿拉伯语国家加起来的都要多。全世界16亿穆斯林只有一个诺贝尔化学奖和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两个人都移居到了西方。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化学家阿莫德·哈山·泽维尔（Ahmed Hassan Zewail）在加州理工学院。相比之下，人口只有穆斯林百分之一的犹太人，则获得了79个诺贝尔奖。57个伊斯兰会议组织代表国家在研发上只花了九牛一毛的0.81%的GDP，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约三分之一。全世界科研预算最高的美国，花2.9%，以色列则豪掷4.4%。
许多人认为这都归咎于伊斯兰世界对于科学的内在排斥。有些大学似乎更热衷于祷告而非研究。位于伊斯兰堡的巴基斯坦真纳大学里有三座清真寺，第四座正在筹建，但没有书店。许多国家高等教育的标志是机械式学习而非批判性思考。沙特政府给伊斯兰学校助购的书本中有《不可挑战的可兰经奇迹：科学不能否认的事实》，显露出信仰与理性的内在矛盾。
对于那些只不过轻轻擦过政治或从一个非信仰者的角度看待宗教的课程，很多大学都小心翼翼。佩尔韦兹·胡德堡（Pervez Hoodhoy）是一位著名的巴基斯坦原子科学家，他在拉合尔管理科学大学开了一门关于科学与世界事务的课程，包括伊斯兰世界与科学的关系，那是巴基斯坦最先进的大学之一了。学生们很热情，可是胡德堡先生在十二月份合同到期的时候没有获得续聘，他说学校没有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大学坚持说该决定与课程内容无关。）
不过我们仔细一点就能看清楚两件事。穆斯林的科学觉醒正在到来。科学落后的根源不在于宗教领袖，而在于世俗统治者，他们舍不得花钱却对独立思考的控制毫不手软。
远景
伊斯兰世界落后的形象很容易就能被消除。在八到十三世纪之间，当欧洲正在泥足于黑暗的中世纪时，科学在穆斯林世界遍地开花。阿巴斯王朝的哈里发们在教学上倾洒金钱。十一世纪阿维森纳（Avicenna）所著的《内经》（有配图，还有他喜欢的现代器械）在欧洲担当了数百年的医学经典。九世纪时，穆罕默德·花拉子米（Muhammad al-Khwarizmi）奠定了代数原则，这个词来自他一本著作的名字，《代数学》（Kitab al-Jabr）。哈桑·伊本·海塞姆（Al-Hasan Ibn al-Haytham）转变了光与光学的研究。阿布·雷汉·比鲁尼（Abu Raihan al-Biruni）是波斯人，他计算出了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地球周长。穆斯林的学者们还为保存古希腊的知识遗产做了许多努力，数百年后，这些遗产帮助引发欧洲科技革命。
科学与伊斯兰不仅是相容的，而且宗教还可能刺激科学创新。准确地计算斋月的开始（根据看见新月的时候确定）驱动着天文学家。《穆罕默德言行录》告诫信徒要追寻知识，“即使其远在中国”。
这些学者的成就越发受到重视。数万人涌进“1001项发明”的场馆，那是一场秋季在卡特尔首都多哈举行的，关于伊斯兰科学黄金时代的展览。然而更重要的是，统治者正在发现科研的经济价值，并愿意为之花钱。2009年成立的沙特阿拉伯阿卜杜拉国王科技大学获得了高达两百亿美元的捐助，即使富裕的美国大学也会嫉妒。
外国人正在往那儿去。研究部分的主管让·弗雷歇（Jean Fréchet）是一名曾经有望获得诺贝尔奖的法国化学家。这位沙特的新居民大谈与牛津、剑桥、英国皇家学院的科研合作。邻居卡塔尔的统治者正在追加科研预算，从GDP的0.8%到2.8%，根据经济增长的不同，可能高达五十亿美元一年。土耳其的研究预算在2005到2010年间每年增长10%，2010年，其科研开销总额已经是挪威的两倍。
水涨船高。在2000年到2009年间，土耳其的科学论文从仅约五千篇上升到两万两千篇。花钱较少的伊朗从一千三百篇上升到接近一万五千篇。量不代表质，不过论文的质量也越来越高勒。科学期刊——不仅是伊斯兰世界里的那几份——越来越多地引用这些论文。汤森路透2011年的一份研究表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其他出版商引用来自埃及、伊朗、约旦、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这些是最多产的穆斯林国家）的科学论文比世界平均水平少四倍。到了2009年，只有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在最佳数学论文中，伊朗目前的表现优于平均水平，伊朗1.7%的论文进入了1%最常被引用的论文，埃及和沙特表现也不错。土耳其在工程方面得分很高。
科技相关的科目，因着它们明显的实用效益，最受欢迎。工程类学科占主导地位，农业科学也并不落后。医学和化学也相当有人气。能赚钱很重要。法西尔·马哈茂德·汗（Fazeel Mehmood Khan）刚刚在德国取得了天体物理学博士学位回到巴基斯坦，现任教于拉合尔的政府学院大学。他的校长让他别再追逐那些疯狂的概念（比如，黑洞），而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科学甚至正在跨过宗教最深的分歧。2000年，SESAME，拥有中东第一台粒子加速器的国际物理实验室在约旦成立。它是仿照欧洲粒子物理实验室CERN建造的，该实验室当初建立的目的是聚集来自战时敌对国的科学家。在SESAME，以色列科研人员与来自伊朗、巴勒斯坦等地区同事一起工作。
现况
SESAME进行的那种科学研究并没有对穆斯林教义提出什么挑战（常见的情况是，题目太深奥了，宗教审查员很难看得懂。）可是生物学——尤其是从进化论角度出发的——就不一样了。很多穆斯林都看不惯人类与猿同祖的观点。马萨诸撒州汉普郡学院一位研究穆斯林对科学的态度的巴基斯坦天文学家萨尔曼·哈米德（Salman Hameed）在2008年发表研究发现，少于20%的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巴基斯坦人相信达尔文的理论。在埃及，只有8%。
亚西尔·卡德（Yasire Qadhi）原本是一位美国化学工程师，后来成了传教士（他在美国和沙特阿拉伯都学习过），这个月，他在伦敦一场关于伊斯兰和进化论的研讨会上才跟这个问题缠斗过。他不反对将进化论应用到其他生命形态。不过，他坚持，亚当和夏娃没有父母，也并非从其他物种进化而来。他说，任何其他观点都是“根据圣经站不住脚的”。有些人，尤其是散布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把人类进化和无神论合并起来：反对就是穆斯林的标志性特征。（有些基督徒对圣经也采取相似的态度。）
虽然这种怀疑可以用宗教术语来表达，可是文化和政治的影响更大，哈米德先生如是说。许多国家落后的学校教育让头脑容易产生误解。不断强大的伊斯兰创世论运动也在起作用。一位自称哈伦·叶哈雅（Harun Yahya）的富有争议的土耳其传教士就站在前列。他的网站全是谴责达尔文的小册子和书籍。然而，跟他的美国同道不同的是，他承认宇宙已经有几十亿岁了（而不是只有六千年）。
障碍并非不可逾越。许多穆斯林生物学家已经成功在他们的信仰和工作之间取得平衡。法蒂玛·杰克森（Fatimah Jackson）是一个皈依伊斯兰教的生物人类学家，她用遗传学的其中一位奠基人狄奥多西·多布赞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的一句话说：“若非从进化之角度，生物学将无法理解。”她说，科学描述事物的变化；伊斯兰，在更广义上，解释变化的原因。
其他人也有相似的看法。“可兰经不是科学教科书，”拉娜·达雅尼（Rana Dajani）说，她是一位约旦分子生物学家，“它为人们提供人生指引。”她认为，对可兰经的阐释可以随着新的科学发现而进步。可兰经中关于人的创造的经文，现在可以理解为支持进化论。
生命科学的其他门类——常让基督教头疼——对于穆斯林来说却不成问题。在美国，想运用胚胎干细胞（顾名思义，这得从人类胚胎中获取，通常来自堕胎手术）的研究人员必须跟主张保护胎儿权利的基督教保守势力和一条禁止为该领域研究提供资金的联邦禁令斗争。可是根据伊斯兰教义，直到受孕后40到120天灵魂才会进入胚胎——所以伊朗罗扬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可以进行干细胞研究而不会招致迫害。
可是科学所需的那种自由在穆斯林世界还是稀缺的。随着政治力量在重要的伊斯兰国家，比如埃及，的升温，比如教条主义的沙拉菲派支持激进的伊斯兰教义，有些人害怕这种自由会被进一步损害。然而，其他人则保持希望。埃及总统穆罕默德·穆尔西（Muhammad Morsi）曾是开罗附近扎加齐格大学的工程学教授。他从南加州大学获得了材料科学博士学位（他的论文题目是‘掺杂供体的Al2O{-3}的高温导电性和缺陷构造’）。他曾保证，他的政府会在研究方面投入更多的预算。
从旧政权的严格控制中获释以后，阿拉伯国家的科学家们看到一点进步的机会。突尼斯的科学家们说，他们已经从大学职位被填满的迹象中看到改革的希望。人们是被选上来的，而不是由政权任命。摇撼中东的政治风暴不仅能推动民主进程，还能复兴自由的科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