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衷：中国问题都是环境问题

zhixun

东西
6月19日，《卫报》副刊G2上，发表了卫报驻华记者华衷（Jonathan Watts）的长文，回顾了他在中国的10年报道经历。文中他谈到了起名“华衷”的由来——真诚看待中国的心愿，更多的笔墨，则诉诸到了他对中国环境问题的独特思考：
我的报道重点一直是中国发展对个人和环境的影响。2003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排名全球第六位。在2004年，中国国内生产超过了法国，2006年超过了英国，2009年超过了德国，2011年超过了日本。从目前来看，中国将在15年内超过美国，成为世界头号大国。这个国家在网民人数、能源消耗和汽车市场规模方面已经跃居全球首位。
四年以来，中国成为一个更加现代和联系广泛的国家，但是担心中东和北非的动荡局势可能蔓延。现在政府在国内安全方面的花费超过国防费用。其背后的涵义并不难理解，这是个抗议的时代。原因是多方面的——抢占土地、种族骚乱、工厂裁员、腐败案件和领土争端。但我相信，最根本的原因是生态压力：污浊的空气、肮脏的水源、土地压力日益增长，对资源的要求更加迫切，促使人们在偏远的山区、沙漠和森林进行开发，最终影响了生物和种族多样性。
我把报道重点转向环境领域。这个领域不仅涉及充满魅力的巨型动物和烟雾污染，外界对于空气质量的担忧从来没有消失。在高度污染的天气里送孩子上学，告诉她“不要呼吸太多空气”，这一点也不好笑，要知道他们会在休息时间关在屋里，因为外面的空气非常危险。
这并不全是中国的错误，这是全球性的历史趋势。中国只是沿着发达国家设定的不可持续性的道路前进，不过规模更大、速度更快，在人类历史的这个时期可操作的生态余地更小。几个世纪以来，全球的富裕国家一直在向外转移环境压力。他们把资源密集型产业和资源开采外包，在西方消费者的视线之外造成了许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在中国无法忽略。
最严重的问题在于农村：癌症村、有毒泄漏、封堵有毒化工厂的斗争、空气污染带来的健康威胁，华北平原含水层的迅速枯竭——这里是中国的主要产粮区。
这些问题具有全球性影响。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今年中国燃烧的煤炭可能会占全球消耗量的一半。2003年以来，中国公路上的汽车数量增长了两倍，推动了原油的需求。与此同时，人们所处的空间和对其他物种的尊重越来越少。对于我来说，这个时期最意味深长的故事就是白鳍豚的消亡——长江白鳍豚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2000万年，但是这个物种在2006年宣布灭绝，这是河运、污染、盲目捕捞和大型水坝造成的结果。
我曾经担心，这种200多年来依赖燃料、追求更多资本的经济发展模式可能会在中国遭遇生态障碍。英国是这种模式的发源地，中国可能会成为全球扩张时期的终点，这种前所未有的扩张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
两个多世纪以来，发达国家已经把环境压力转移到其他国家和子孙后代。中国正打算做同样的事情，中国需要海外的粮食、燃料和矿石，以便满足城市和工厂不断增长的需求。对于支持中国的非洲、蒙古、澳大利亚和南美洲经济体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消息。两个多世纪以来占据主导地位的发展模式正在延续，但是对于中国来说更为困难，因为这个星球所剩的土地和时间不多。
凭借自身的工科背景，国家主席胡锦涛（水利工程师）和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稀土专家）可能比大多数领导人更清楚地意识到他们面临的挑战。在他们执政期间，中国在环境政策方面采取了雄心勃勃的举措：防治荒漠化活动、植树绿化、环境保护法、采用碳排放目标、生态服务补偿、生态管理核算、用水上限、降低经济增长目标、增加PM2.5细颗粒物的监测，巨额投资建设生态城市，制造“清洁汽车”，促进公共交通，推广节能设备和可再生能源技术。现在，中国偏远的西部沙漠到处都是风电场和太阳能电池板。
这是灰暗时代里最有希望的故事。如果中国能够摆脱烟雾污染，实现低碳经济，那将是世界的福音。但是依然用 “红色威胁”的形象来谈论世界上第一个绿色超级大国，这种看法已经过时。
我的前任约翰·吉廷斯（John Gittings）在中国待了25年，他在离开的时候颇有远见地预测，中国的发展速度将打破过时的冷战成见。然而，这仅仅是改革的开始。在不久的未来，我相信，最重要的政治分歧不再是左右之争，而是保护和消费的冲突。在资源分配方面，“平等与竞争”的古老冲突将让位于维持资源本身。
但这个过渡时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未来十年内，中国兴建的水坝可能比美国历史上建设的水坝都要多，尽管发生了福岛核电站事故，中国依然计划建造20多座核电站。尽管这种非矿物燃料为主的能源急剧扩张，如果中国经济继续以目前的速度增长，中国需要的煤炭数量可能比现在多50%。我预计，在海外市场收缩和国内投资出现收益递减前，中国经济增长会有所放缓。长期隐藏的环境成本，将迫使中国审视企业财务状况和国家预算，面临大宗商品价格的波动和高额的清除污染费用。中国可能会回顾历史，把这段时代看做经济增长的黄金时代，也许会错过借助经济不景气进行改革的机会。
本文为节选，原文见：《中国：见证超级强权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