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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寂静沙漠 [打印本页]

作者: zhixun 时间: 2013-5-1 15:25
标题: 寂静沙漠
你试图否认寂静的存在，这是你作为自然信徒的首要行为。你不相信。信仰在这里一无是处。你听，接着听，还是听不到任何东西。

译者：我是吖牛原文作者：Robert Twigger
发布：2013-04-29 15:38:55

你开始倾听寂静，下意识的寻找否认其存在的不足与证据。摄影：Jason Larkin/Panos

4×4缸额非涡轮式内燃机，尼桑途乐和丰田兰德酷路泽是体验沙漠这种令人着迷的特性的最好方式－－它把你吸引进来，并将你引向，所有你曾睹见或仅仅想像过的东西：寂静。空气里混杂着汽油燃烧气味，闹哄哄的汽车突然伴随着震动和咕噜声音停下来，寂静马上扑过来填补前者留下的真空。你可以感觉到它从耳朵里吸走的是比空气更细的东西，一些像是颗粒状的乙醚，也许是暗物质的秘密成分。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反正它被吸走了。你不用凑着耳朵就可以听得很清楚：引擎熄火的轻柔的声音，最后一个人走出车门“砰”的一声，光着脚丫在啥子上面迈开试探性步伐的莎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当你走在（沙漠）上面，（汽车引擎停下来后，呆在车里也很有趣）你会找到很多答案，对应那些许久以前你已经放弃寻求答案了的问题，答案现身了！但是它不是以话语的方式出现，那才是最令人疯狂的事：用话语提出一个问题，然后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为了不丢失答案中的本质成分，它不能换成话语表达出来。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就一直认为撒哈拉是最大最高的沙漠，超级干旱、超级空荡，人不可能从里面走得出来。里面所有的城镇、村庄繁衍至今得益于那些丑陋的内陆盆地的零丁分布的灌溉绿洲和沟渠，岸边覆盖着一层白盐，还有奇形怪状的粗大笨重的棕榈树。橡胶树的斑点树荫下躲藏着一头驴或几只山羊，发出各种声音。所以你需要一辆车，能够更加深入沙漠。实际上白天深入沙漠3、4公里已经足够了，（晚上你要走得更远，我曾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60公里远的沙漠深处看到城市的霓虹灯。它会毁掉我们的一些东西，也不是经常拉），然后引擎停下来，冒险接着开始了，第一次的旅程总是一次冒险。
阿拉伯有一句谚语：进入宫殿之前，你得先把带你前往的驴卸下来。
风大的时候你一样也可以感受寂静，但只在开始的时候。接着你会感觉到风吹过你的衣服，还有刮过篷布的萧萧声，如果实在风大，它会带起沙子，像是地面之上的雾一样，形成漩涡，它不像云，梦幻一般的柔滑，这是宇宙的另一种模样。沙漠会在某一段时间风特别大，有时候是一整天。从来没有一天出现无风的，但总有平静的时候。奇怪的是，它经常配合人走出车门的那一刻，粗大的车轮和冒着热气的排气管都停了下来，你会听见引擎熄火和“滴答滴答”的声音。你开始听到寂静的声音，下意识的寻找否认其存在的不足和证据，也许滴答的声音总是令你感到欣慰，但它也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人们在年轻并充满着希望的时候，寻找信仰。很多人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了，他们钟爱享乐而非节制，轻易的就被音乐、欲望、金钱、享乐、争议文化、琐事和汽车所俘虏。汽车把你带到这里，你现在可以把它留下来了。阿拉伯有一句谚语：进入宫殿之前，你得先把带你前往的驴卸下来。
你试图证明声音（的存在），就像在进行一个宇宙呼叫，没有回答，没有粗重的喘息，什么也听不到。你试图否认寂静的存在，这是你作为自然信徒的首要行为。你不相信。信仰在这里一无是处。你听，接着听，还是听不到任何东西。
自从1993年之后，我就定期到访埃及。我妻子是埃及人，但直到2004之前，我都没用去过沙漠。我看到它，并绕着它的边缘开着空调车，但就是从来没有进去过。于我而言，整个埃及的经历全部都是关于开罗的疯狂事。我爱在汗哈里无穷无尽的迷宫似的集市里面瞎逛，夜晚在Odeon Palace 的屋顶酒吧喝酒，去艾莎维文化中心听音乐，在交通混乱的6车道的滨海山路上挣扎前行，黎明的时候在墓园搭上一辆破旧的拉达的士回家，那时候即便对于其他城市来说是一个相对安静的时候，但在开罗也是闹哄哄的吵闹不停，噪音不断的入侵的耳膜。
一个电影导演跟我说在开罗拍摄外景简直就是一个噩梦。他们不得不经常用突尼斯来代替伪造开罗的场景,原因是：噪音。他们称之为嗡鸣。即使凌晨三点钟在扎马雷克岛拍摄，也会听得到那噪音，那可是尼罗河中段有钱人的住宅区。它就像烟雾一样萦绕在你的耳边，刚开始的时候很难注意到它，对大多数人来说也不是一个大问题，但它一直就像虫子一样潜伏在你的身体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把你当作玉米棒子一样侵蚀，对此你束手无策。有人告诉我一个故事，一个男人，买了假的可卡因，吸用的时候一小块硫酸铝掉到他的静脉窦里面去，在头骨那里灼烧了一个小洞，并进入到他的大脑里面。我认为开罗的嗡鸣声就像慢性酸盐一样，慢慢的通过脆弱的耳鼓进入到皮质里面去。
你永远不能摆脱入侵灵魂的东西，他们钻进你的身体。我能感觉到那种噪音，那种嗡鸣声，正在破坏着我的内部器官。
像烟雾一样的噪音，现在正变得越来越糟糕。当我第一次到开罗的时候，有些日子在城中心是很糟糕的，但稍微（离市中心）远一点的地方是没有问题的。到2004年，如果你去瓦蒂格拉（Wadi Degla），离城最近的沙漠，你可以看见灰色的阴云下面笼罩整个开罗，像一口有传染性的痰一样，甚至你可以在那听见卡车在高速公路换挡变速的声音，即使那里的天空相对较为干净。如果你停下来并站稳，你总是可以感受到一些内心的颤抖，因为你的身体正在和非洲最大城市开罗的脉搏嗡鸣声产生共振。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注意到这里的喧哗没有什么区别，也从来没有相对比较安静的时候。即使夜深人静的时候，半夜醒来我发现房子正在热气腾腾中振动，建筑物之间的空调都在共振，远处传来火车换轨的声音，狗吠声，环城公路连续的隆隆声，接着是呼唤祈祷者的广播。扬声器就被安置在我们的阳台外面。在我们入住的第一周，我认为最后我会剪掉电线或者自己变疯掉。一周之后，我却几乎没有注意到它了。我下意识在脑海里抹掉它。当我真的注意到它的时候，我却喜欢上它了。这是一个温馨提示：我们的世界与外面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有一些结构上的不同。
那是你永远摆脱不了的东西，就像入侵你的灵魂一样，你无能为力。我不能准确地说它是怎样发生的，我仅仅知道他迟早会发生。我在红海埃因苏赫纳旅游胜地呆了2天，很安静。从那时其，我意识到我的城市生活屈指可数了。接着我发现了沙漠：不仅仅比较安静，而且是最安静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允许我计划进行第一次沙漠之旅的汽车。我读过有人使用手推车装水穿越澳大利亚内陆的文章，甚至有一队伍用旧的冰激凌车。我在一张废纸上面做了一个设计，后来在开罗后街的五金店花了50英镑把他建好。四个摩托车轮安装在坚固的钢轴甲板下，没有方向盘。你可以用绳子拉，也可以在后面推，特别是在沙子特别深的地方，你可以在另一边使劲代替方向盘转向。它很好用，而且非常安静。
手推车看起来确实很疯狂，然而有人甚至在我面前嘲笑它，多多少少让我有点窘迫。即使这样，一想到我就要和我的前美国海军水手，我的朋友Steve Mann一起旅行，我就备受鼓舞。我们勇敢的面对众人的嘲笑。事实上，我们的旅行相当的令人满意：深入撒哈拉沙漠150多公里。我们在手推车里面贮存了72升水，足够我们喝一周了。我们在5天半后就把它喝完了。推着手推车穿越沙漠是一件令人“饥渴”的事情，即使在冬天，夜晚经常的寒冷，白天温度在30以下。
第一次的旅行让我懂得了许多。我知道安静就在那里，但是你得以“热气”和“不舒服”为代价；我知道了人是一种定性思维动物，这是人的天性。当你正在穿越一大片广阔的、可爱的、空无人烟的区域时，视野之内全是纯天然的沙子，如果这时你看到一些人类的足迹，接着你会跟着走。你无法决定往哪里走的时候，你看到了别人的足迹，你会选择跟着他们的足迹走下去。这件事没有逻辑，但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除非他们故意去除这个习惯。引用到日常生活里面，大多数我们都行走在经我们人为扩大并重新命名的路线上：道路。但是我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跟着同一条路：生活在大城市里面，理所当然的吸光噪音。
后来，我买了一辆车：16年的低地盘的内燃机驱动的桑塔纳。它又旧又响，但它是进入沙漠的最好工具了。同时又因为它很响，当它停下来的时候与安静的对比更加鲜明。它的金属弹片已经升级，所以我能够在车后装超过一吨的汽油和水。我还有一个可以装在车内的600升的可移动油箱，10个1967年战后（第三次中东战争，译者注）遗留下来的简便油桶，仍然可以完美使用。
骆驼经常抽鼻子、吐痰和放屁（虽然比骡子少点），如果你把他们安置在营地的顺风地带，你就别想安静下来了。
我喜欢带头一次进入撒哈拉沙漠的游客，驱车走在荒无人烟的单调的沙砾之上，半个小时后游客感觉就会有一个巨大落差。大地刚好延伸到一系列的悬崖边上，整个法尤姆洼地和远处的哥伦湖一览无余。我过去常常停在悬崖的边上，游客下车后就可以感受到那里的安静。在看到那些难以置信的风景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挖空了一般，他们变得虔诚而说不出话来。
开车进去太容易了。要真正的看懂沙漠，还得借助贝多因人的方法：骆驼。我多次和我朋友理查（Richard Mohun），还有一队来自埃及南部达赫莱绿洲（Dakhla Oasis）的贝多因人，在沙漠里面行走。骆驼经常抽鼻子、吐痰和放屁（虽然比骡子少点），如果你把它们安置在营地的顺风地带，你就别想安静下来了。但你在营地周边寻找石器和岩画的时候，你总是可以找到安静的地方。总之骆驼是到这些寂静之地的好方式。
理查在英国教授商务课程。他跟我说，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允许我们定期返回沙漠的公司。我们考虑出口贝多因人衣料或者木头火炉，或者提供山地车之旅。最后我们决定出售“安静”。我们雇佣了3个贝多因人和9头骆驼，我们接收来自来自英国、瑞典和德国的西方国家的游客，带他们深入沙漠内陆。定价1550英镑（2400美元）14天沙漠之旅。这些数字背后有值得仔细推敲的地方，但既便如此我们也仅仅做到收支相抵而已。那些通过辛勤工作和准备，而非金钱，来换取“安静”的人，总能自己找到替代方法。而我则一直鼓励这种努力。
我们出售“安静”的一个客户是总部位于加州的甲骨文计算机公司，他们派出10个人或者12人一组的高管，到沙漠这边体验心态的变化。我们长途跋涉深入沙漠内部，在沙丘间建起贝多因人的营地。但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意义深远的冒险就是被告知他们需要在周边寻找一块地方，既不能看到别人，也不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周围搜寻，像恒星扩大自己的区域一样，直到大家都看不到彼此。然后他们坐下来，倾听周围的虚无。当然。不是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一些人被吓到了，一些人还没有享受够。一名女子声称她产生了沙子过敏症，另一名男子说他痔疮发作，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享受到虚无而感到遗憾。
我们最大的一次深入寂静心脏的旅行是在2010年，沿着德国探险家弗里德里希-格哈德-罗尔夫斯（Friedrich Gerhard Rohlfs）的路线。1874年他足迹遍布从塔克拉绿洲到西旺绿洲之间的900公里地区。西旺绿洲是一个落寞的小地方，传说亚历山大帝曾经在那里的神庙占卜。我们六个欧洲人，四个贝多因人，带了九头骆驼。而罗尔夫斯当年带了二十头骆驼，走失了一半。我们几乎要损失一头骆驼，但它最后奇迹般的复活了。骆驼能够翻越一座又一座的沙丘，但是如果你不注意，它们容易突然过度疲劳，然后拒绝再站起来，一直呆在原地等待死亡。
路线穿越大沙海的边缘区域，沙丘面积超过114400平方公里（44170平方英里），相当于英格兰或者密西西比州那么大。我们花了27天的时间来穿越，期间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在远处的三辆车，可能是利比亚的走私犯。我们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只看到五公里之外的汽车驶过时闪闪发亮的挡风玻璃。27天的寂静之旅，安静到极致，当你带上10个人，9头骆驼的时候，同时还有萧萧而过的北风。换句话说，当你远离人群，风也逐渐平息的时候，足够让你感受到其中的“安静”。那里没有嗡鸣的声音，我也开始相信它是真正的杀手了，睡眠毁灭者，神经破坏者，内脏钻孔机，胸部碎石机。
当你慢慢变老，你开始重视“安静”。你的神经更加容易被扰乱。吵杂的音乐越来越没有吸引力，你设法安静下来而非寻求兴奋。但我怀疑寻求安静的努力不仅仅是渴望放松。许多宗教教义都要求安静，这不是巧合。只有在安静中，灵魂在能够解放自己，才能从未知的内心领域听取那微弱的指示。
一个人需要多大程度的安静？你可以贪得无厌，沉溺其中。我认识有人花一半的时间呆在沙漠里面，另一半的时间花在致力于如何回到沙漠。有人说他们是在逃避生活，实际上他们在逃离噪音。最近研究表明：长期暴露于噪音之间不仅仅损害听力（开罗平均分贝为85，经常达到95或以上，跟站在电钻旁边无异），它还损害人的心脏。持续不断的噪音会引起慢性压力，产生不利压力激素，终身伴随人的左右，日日夜夜在血液里面循环，最后心脏不堪重负哀竭而死。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沙漠里面的前几天会感到异常年轻和活力。我曾经看见一个年老的男人，一个退休的心脏外科医生，巧合的是，他起初老态龙钟的在营地周围踽踽独行，后来却在沙丘和岩石峭壁的边上活奔乱跳。这就是安静的力量。
当你又开始享受喧闹的流行音乐的时候，你知道你痊愈了。拥挤的俱乐部里面没有恐惧，震动的低音就像一个熟悉的朋友，而不是地狱的来信。你可以接受现代生活，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戒掉它，你看起来会更加年轻。年轻人在还没有完全被噪音包围的时候，总是活跃的在物色着。而对于那些已经被噪音完全包围的人来说，清空之后重回噪音世界是令人兴奋的。免疫期有多长？如果幸运的话，大概两周。
本文作者：Robert Twigger，英国诗人、作家和探险家。目前居住在埃及开罗，下一本小说《Red Nile》五月面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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